无证之罪
是刀啊
原名《无人之境》，上篇被屏了，全文整修补个档。
/金主梗
/虐向
/万字完结
不敢有风 不敢有声 这爱情无人证
Part A
宿醉的感觉永远是糟糕的。
易烊千玺胡乱套好衣服，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，踩着拖鞋走去客厅。
王俊凯坐在桌旁烤着面包，听到动静微微抬眼，嘴角微勾的样子很是温柔。
“去洗漱，好了就来吃早餐吧。”
他“嗯”了一声，走去浴室里。
镜子里的青年头发凌乱，宽大的领口使得大片紧实光滑的肌肤露出，上面布着杂乱无章的痕迹，肆无忌惮地彰显着昨夜的情事有多热烈。
易烊千玺刚进娱乐圈那会，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地步。
那时他太年轻，也太骄傲，被自尊拖着走了许多弯路，还中了不少别人刻意设下的埋伏。
等到回过神来，他才发现，这样漫无目的地闯荡是一无用处的，只会让他离原先的梦想越来越远。
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，王俊凯出现了。
对方年轻，俊美，多金，温柔，具有所有电影男主角该具备的优秀特质。
所以这样的选择，好像也不是太勉强，至少他半点都不吃亏。
吃完早饭王俊凯让司机送他去片场，出门前还特意帮他系了下领带。
易烊千玺垂着眼睛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。
被这么温柔地对待，任谁都该感到荣幸，或者心动。可惜他已经过了会做梦的年纪。
王俊凯和他，就是互取所需的关系而已。
他也不算累，没很多要做的，只要尽量顺从王俊凯的意思，偶尔反抗的时候也别太激烈，把握好分寸和尺度，不至让王俊凯生气就好。
今天有一场腾空的打斗戏，必须要吊威亚。易烊千玺的脚才刚离地，脑袋就不受控制地发晕起来。别说有多出色的表现，能把台词顺畅地背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。
然而导演很严苛，NG了一次又一次，到最后千玺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，才终于听到那声有如天籁的“cut”。
他拿着毛巾坐在椅子上擦着汗，工作人员突然全部看向一个方向。
易烊千玺也随之望过去，王俊凯弯着一双桃花眼站在那里，旁边的小助理拎着几大袋食物和礼品，妆容都被汗水弄花了。
他站起身，朝王俊凯走过去，对方先是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，确认他没有受伤后，让助理把东西派发给大家。
谁都知道王大公子身世显赫，家财万贯，买的也一定都是奢饰品中的上等品，接过的时候就很有些诚惶诚恐，不过自然还是欢喜的。
王俊凯笑着拉住千玺在沙发上坐下来，很快就有不少人过来端茶倒水，唯唯诺诺的神情与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判若两人。
初时千玺很是看不惯，到后来也明白这就是圈子里的规则，没法改变，也只能视若不见。
一群人聊了好一阵，那边有阵笑声传来，而后两人面前就多了片阴影。
“什么风把我们王大少爷带到这来了，也没人给我说一声。”
易烊千玺抬起头，红透半边天的女演员向婄笑意盈盈地看着王俊凯，脸上的妆容精致完美。
王俊凯也笑，是那种一贯的温柔笑意。
“这不是怕打扰你演戏嘛。”
向婄看了他一眼，又看了千玺一眼，眼睛妩媚地眯起。
“怎么是打扰呢。”
易烊千玺握着手里的塑料杯站了起身，王俊凯拉住他。
他低声道：“我去装热水。”
饮水机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，易烊千玺一边发呆一边等着，不料一个不小心，水满而溢，整个手背顿时红肿起来。
他把袖子又拉长了些，恰恰好遮住被烫得通红的那块皮肤。
下一场戏是他和向婄的对手戏，确切来说是争吵戏，毫无疑问夹杂着扇耳光的恶俗戏码。向婄以往一般是一遍过，今天不知怎么了，状态很不好，一直没能入戏。
整段戏拍了一遍又一遍，清脆的手掌打在脸颊上的声音也一次次响起。
易烊千玺在休息的间隙里看向王俊凯，对方朝他点点头，弯着漂亮的桃花眼，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。
其实向婄的找茬挺明显的，就连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开始议论起来了，然而王俊凯却依旧气定神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，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。
易烊千玺心里明镜似的，知道对方绝不是没看出来。
只是他俩的关系，还没有亲密到让王俊凯愿意为他出头的程度。
这不怪王俊凯，也不怪他，要怪只怪感情这种东西，无法凭空靠着欲望滋生出来。
在床上他们俩是很般配很契合，但在别的时候，他们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。
王俊凯没有义务帮他，他也没立场奢求对方的帮助。
等戏最后拍完，千玺一边的脸已经很明显地肿了起来。王俊凯也不走过来，只坐在沙发上看着他：“疼吗？”
他差点就想点头，还好反应还算迅速，抿着唇摇了摇头，表情一派淡然平静。
王俊凯叫人拿来药膏，举着棉签小心翼翼地帮他搽着。
那力度称得上轻柔，旁边本来在不忿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改变了看法。
“你看你看，王俊凯其实很体贴啦。”
“对啊，刚刚是因为易烊千玺在演戏，不好打断嘛。”
“感情这么好，好羡慕啊。”
易烊千玺偏过头，看着一旁专注地给他上着药的王俊凯。
对方的眼睫毛又长又密，微微眨动的时候像是蝴蝶上下扑棱的翅膀。
他们的距离很近，让人生出一种亲密无间的错觉。
他原本应该最容易被迷惑，然而事实上，却比谁都更清醒。
回家之后冲了凉，王俊凯还有些事要处理，就让易烊千玺先睡。
千玺有轻微的失眠症，不听歌的话很难入梦。
耳机里的歌手唱得深情而投入，让人很容易被代入到歌词中去。
——这个世界最坏罪名，叫太易动情。
好在他从来没打算要陷入到这种心酸的境地里去。
他控制感情的能力一向很好，这是他为数不多的，值得骄傲的长处。
王俊凯忙完就把灯关了，躺上床，由背后抱住他。
易烊千玺只想了几秒，就决定还是装睡比较好。
王俊凯很体贴，在他睡着的时候，从来不会把他弄醒，强迫他做那种事。
而他在对方的怀抱里，也能感受到那种滚烫的，像是有着情感一般的体温。
耳机里的歌声尚没有间断，歌手唱到尾声，很有些声嘶力竭的意味。
多么想跟你散步桥上，把臂看着风景。但是我清醒，月亮总不肯照亮情欲深处那道背影。
你我像快快乐乐同游在异境，浪漫到一起惹绝症。
拍完戏后易烊千玺进入到了繁忙的宣传期，场地都是一个接一个跑的，刚从这个会场出来，马上又坐车去下一个地方。
记者的问题大多相似，不会为难他们，只制造一些小小的爆点，或者问一些剧组里的趣事。
王俊凯那边也忙了起来，其实易烊千玺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忙什么，只是很清楚地知道他没立场去打扰。
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缩短后，基本上就全部都是用来上床了。
原先王俊凯还会跟他聊聊天，或者心血来潮地写首歌给他听，现在则就只是把心思都花在了欢爱上面。
对方的技巧很高超，也会顾着他的感受和心情，所以倒不算有多难捱。
只是他们做的时候越激烈，做完了之后心口那块空荡荡的感觉就会越强烈。
比高强度的训练更让人觉得疲倦的情事，却也是他俩之间唯一联系彼此的纽带了。
公司宣布要他和另一个歌星组成CP炒作的事情时，易烊千玺只怔了几秒，就点了点头。
在娱乐圈里，这种组同盟炒热度的事屡见不鲜，毕竟长得好看的人那么多，而且都各有长处，要博得大众的眼球，就必须得拿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。
那个歌星性格很好，比之王俊凯要良善许多，笑起来阳光灿烂，一如他最开始踏进娱乐圈时的模样。
易烊千玺和对方一同上了综艺，按照节目组的安排进行了多次互动，果然直播结束后网络上立刻涌出了一大波的粉丝，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下两人一块登上了微博热搜榜的第一位。
在练习室练了几个小时的舞后，易烊千玺回了公寓。
王俊凯居然还没回来，屋里一片漆黑。
他开了灯，换了拖鞋冲完凉出来，已经快十点了。
拨了王俊凯的电话，对方倒是很快就接了起来，语气也不会不耐烦。
“怎么了？”
易烊千玺顿了一下，忽然想到自己其实没有必要打这通电话。
无论是询问还是关心，都是越界而多余的。
那头有人开了口，好像在催王俊凯快点挂电话。
易烊千玺匆忙地说了几句，主动按下结束通话键。
那是向婄的嗓音，极具辨识度的柔媚女声。
阳台上凉风习习，他的额头和鼻尖却不断冒出汗来。
王俊凯着实是太温柔了，即便跟别人在一起，也不会拒接他的电话，甚至还耐心地，等着他主动挂断。
正是这样完美得天衣无缝的温柔，使得他真真正正无话可说。
所有的指责，或是别的性质类似的什么，都显得很不应该，且莫名其妙。
王俊凯只是他的金主，不是他的情人。
手机震了一下，易烊千玺立刻低头去看，却是他的新搭档王源发来的短信，问他睡了没。
千玺如实回复，还没有。
王源发了个地址过来给他，叫他出来一起吃夜宵，点太多一个人吃不完。
或许怕千玺不答应，王源还特意拍了几张图，照片上的食物极具吸引力，隔着屏幕似乎也能闻到那阵香气。
易烊千玺穿着休闲服到了目的地，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毫无形象地坐在板凳上狼吞虎咽的大歌星。
王源对他招了招手，一双杏眼弯成两道月牙儿。
“来来来，这家店的羊肉串特别好吃，要不是我晚上吃得多了点，这整盘早就没了。”
千玺笑了笑，坐下来帮对方解决剩下的任务。
虽然他今天才刚认识王源，但对方身上就是有种很亲切的气场，不会让人觉得生疏尴尬，反倒像相熟多年的旧识。
两人边吃边聊着有的没的，等把东西都吃完了，易烊千玺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。
“千玺。”
他僵了一下，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
站在路灯下的王俊凯桃花眼微弯，看了看王源，又把目光投向他。
“不打算介绍一下吗？”
易烊千玺抿了抿唇，放下手中的竹签：“这是我朋友，叫王源。”
又对着满脸困惑的王源道：“这是王俊凯。”
“这介绍太草率了。”王俊凯笑笑，漂亮的桃花眼里波光流转。“你应该告诉我，这是王源，你可爱的新搭档。”
王源皱了皱眉，刚要说什么，王俊凯又继续道：“你还应该告诉王源，这是王俊凯，包养你的大金主，你负责跟他上床，他负责给你钱。”
易烊千玺表情木然地坐在那里，一言不发。
“啊，对了，还漏了一句。”
王俊凯的音量不算高，只是刚好够易烊千玺和王源两人听见的程度。
“你的梦想，要是不依靠金主，根本就实现不了。”
就连讲着这样的话，对方脸上的笑容也依旧未变，注视着易烊千玺的眼神很平和，甚至称得上温柔。
易烊千玺一直都只是安静地垂着眼，好像王俊凯所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其实他只是不知道，该说点什么好。
还能说点什么好。
练舞时拉伤的腰部一阵阵发痛，药膏附着住的肌肤不断渗出细汗。
王俊凯说的其实也没错。仅凭他自己，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走到现在的。只是那样赤裸裸的揭露，让他就像在大街上被当众扒光衣服了一样，狼狈又难堪。
还没法反抗。
易烊千玺跟着王俊凯回到公寓里，对方把他的衣服和日用品全装进一个箱子里，末了将箱子塞给他。
他默不作声地接过了，又听王俊凯道：“该给你的钱，我会转到你卡上。”
千玺点点头，提着箱子走向门外，楼道的灯光罩住他整个身子，使他的狼狈无所遁形。
固然他要是服个软，撒个娇，王俊凯百分之百会重新让他住回去。
可他没有做错什么，不想也不知道如何去请求原谅。
走到楼下的时候，易烊千玺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。
他也是人，他也有心。他能忍，却绝不是不会疼。
一起生活了那么久，他当然知道王俊凯有洁癖。可他又不是被人碰过的东西。
被这样莫名地误解，决绝地丢弃，他终究会感到愤怒和委屈。
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。
他和王俊凯之间的距离，实在是相差太远了。就算他再怎么徒劳地使劲，也伤不到王俊凯分毫，只会衬得他越发滑稽可笑，如同在舞台上哗众取宠的小丑。
王源的车出现在视线里时，易烊千玺有点懵逼。
对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：“我怕王俊凯揍你什么的，就跟过来看看，要是有事，就可以赶快报警……”
纵使心情糟糕透顶，易烊千玺还是在对方语无伦次的解释里失笑。
他感激王源的体贴和好意，但同时也想告诉对方，王俊凯不是那种会靠暴力解决问题的人。
那个含着金钥匙出生，从小到大都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，对使用蛮力这样的事，向来是很不屑的。
他另有一种方法，能让人觉得比被打还更难受。
那就是戴着温柔的面具，不动声色地找到别人的软肋，眉眼弯弯地举着刀，安静地发出无形的攻击。
都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，就已经倒下了。
易烊千玺在王源家借宿了一晚，等再出去找酒店的时候，广场中央的大屏幕上放出了一条新闻，引得路人全数停下脚步。
他缓慢地抬起头，视线渐渐移到电子屏幕上。
那是他和王俊凯，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接吻。两个人的脸都拍得很清楚，显而易见并不是无中深有的编造。
如坠冰窖也只是一瞬的事。短暂的剧痛后，知觉被迅速地冻结，只残留一点点的，几乎感受不到的疼。
易烊千玺和王俊凯在一起的事，圈里很多人都知道，但都心照不宣地保守着秘密，毕竟谁都不敢得罪有权有势的王大公子。要是哪个记者不小心拍到了，在发布前也会被上级按压下来，附上王家给出的金额不菲的封口费。
因而这么久以来，大众都对两人的关系一无所知。
但是很显然，这次王家不打算再保护他了。
或者搞不好，再往糟糕一点想，这次的照片能堂而皇之地公开，说不定就是王俊凯亲自指示媒体发布出来的。
王源发了信息过来，怒气冲冲地指责着王俊凯的卑鄙和无耻。
易烊千玺把那条短信看了很多遍，固然有种聊胜于无的安慰，可实在不知道要回复什么，就把手机又放回口袋里。
有人已经认出了他，小小声地指着他窃窃私语起来。
易烊千玺抿了抿唇，又看了一眼屏幕，迈开了腿。
真要说起来，王俊凯也不是卑鄙，他只是太聪明，也太置身事外般冷静。
他们俩之间，就像在下一盘棋。
每一步他都走得小心而谨慎，因为下面对他来说不止是棋盘，还是脆弱易碎的薄冰。
而王俊凯则是胜券在握，因游刃有余而漫不经心。赢就要赢得简单，赢得彻底，赢得毫无悬念。
在这样的对手面前，他也只能认命，只能投降，只能一败涂地。
只能满盘皆输。
Jackson是个同性恋的新闻很快就传遍了全国上下，大家谩骂有之，鄙夷有之，轻视有之，祝福的却寥寥无几，很快就淹没在不堪入目的舆论里。
其实那些极少数的人，也没有必要去祝福。他和王俊凯已经没关系了，早就没关系了。
或者说，他们一直都没有过什么，以前的亲密也只是一种虚幻的假象，脆弱易碎，一触即破。
公司高层尽可能地减少易烊千玺的活动，一切重要场合都不让他出席，唯恐招惹麻烦，连带着拖累公司。
他的人气不断地随着曝光率的减少而下降，周围的点头之交也纷纷疏远了，只有王源还会坚持在每个周末到他家来看他，跟他聊一些有趣的，与娱乐圈无关的事情。其余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在练习室里练舞，练到筋疲力尽大汗淋漓方才作罢。
明明是最好的年华，他的心境却无端地衰老。不想再和人过分亲近地接触，也不想再作无谓的挣扎。
等又一个周末，易烊千玺惦着晚上王源会来做客，去超市里购买食材，出来过马路的时候，手上的戒指忽然滚落了下去。
那是王俊凯之前送他的，款式和大小都是为他专门定做的。
大抵他真的是瘦了很多。那戒指以往都是稳稳地戴在手指上的。
对面的人行灯还是绿色，他拿着袋子弯下身去拾起，却听到刺耳的尖叫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，意识也一瞬间变得模糊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空白的脑海里终于出现了一幅画面，易烊千玺觉得熟悉，却辨认得很吃力，想不起那是在那里，又发生了一些什么。
最后他才记起，好像那是他第一次拿到最佳男演员奖项的时候。
容貌俊美的青年坐在台下，温柔地微笑着，朝他竖起拇指。
那一刻，实现梦想的喜悦，得到成功的兴奋，竟都好像被另一种情绪代替了。
粉丝的欢呼听不到了，记者的快门听不到了，主持人的赞赏话语也听不到了。
只听到从自己胸腔处传来的，砰砰的，巨大的，盖过所有喧嚣的心跳声。
“那我们现在来问一下Jackson，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？”
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犹豫过，又犹豫了多久。可能是几秒，却又好像很漫长。
“……没有。”
——不敢有风，不敢有声，这爱情无人证。
Part B
王俊凯总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想起易烊千玺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的事实。
半夜睡得不安稳，翻了个身伸手去揽，只捞回一怀的空气。
于是他才记起，那人早就离开了。
这样的认知，算不上让他特别难受——他的心理素质也不至于差劲到那种地步。因为伤心而失眠之类的事情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。
就只是会在半梦半醒的时候，隐隐约约地，觉得有些怅然若失。
他其实一直没弄清楚自己喜不喜欢易烊千玺。
如果说喜欢，他又做不到因为对方改变习惯，或者适当地舍弃一些不必要的大少爷自尊；如果说不喜欢，那种看见对方就觉得高兴的心情，却分明是极真切的，无论如何骗不了人的。
肢体接触时所感受到的热量，也让人有种暖洋洋的像穿上羽绒服一样的舒适感。
就好像站在一条模糊不清的界线上，光凭肉眼完全无法评断自己越界与否。比普通的在意多一点，比真正的爱情少一点。大概就停留在这种层面。
反正清不清楚，也没有很大关系。易烊千玺只能是他的人，因为他手上掌握着对方想要而难要到的。
有钱有势对王俊凯来说并不算什么长处，只是很顺便就拿到的东西而已。像考试时的附加题，写下简单的解答就能轻松地得分。
他习以为常，没觉得有必要拿出来炫耀。只是能凭借这些吸引到一个这么优秀的床伴，他还是蛮感激自己的父母的。
他向来相当喜欢那种操纵一切的得意感觉。每当看到易烊千玺顺从的模样时，心里也总是愉悦而骄傲。
——就算对方是个举手投足都引来无数尖叫的大明星，还不是一样得听他的话，一样得依赖着他吗。
至于那种控制欲是什么时候渐变成占有欲，又是怎么样变成的，他自己都一无所知，只觉得也没有太大差别，毕竟控制和占有原本就相辅相成。
在知道千玺接下又一部电影时，王俊凯上网搜索了一下女主角的照片，看着那个漂亮妩媚的女人，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他自己也很好看，只是他终究是个男的。易烊千玺对同性或许不排斥，但不意味着有好感。要把幼苗扼杀在摇篮之中，他只能亲自出马。
背着易烊千玺给女主角送礼物也不是很困难的事，而要使那个女明星迷上自己就更加轻而易举。
心血来潮去片场探班时，打的也自然是“就随便看看”的名号。知情人都不敢出声，易烊千玺也没说什么，倒是那个女明星不知廉耻地跟了过来，自以为是地和他调着情，媚眼抛了一个又一个，殊不知自己有多碍眼。
王俊凯极力按捺着不耐烦，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。等抽空转头去看易烊千玺时，才发现对方自从去饮水机旁接了水后，就一直远远地站在旁边，没有过来。
那种毫不在意的模样着实有些刺眼。他忽然有种把热脸往别人冷屁股上面贴的，奇异而难堪的感觉。
从小到大，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围着他转的。当然这里面有的人是自愿的，有的人是有目的，他也知道。
可易烊千玺明明被他包养着，却总是露出那种无动于衷的神情。好像无论他做什么，说什么，都无法让对方动半分真心，也无法使得对方将哪怕是很微小的注意力转移至他身上。
他终究是少爷脾气，没法不因受了挫败而恼怒。
在向婄刻意挑衅易烊千玺时，王俊凯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可心里一点报复的快意都没有。
青年肿胀的面颊，略微困惑的神情，低垂的眼睫毛，和紧抿的嘴唇，都像是薄而锐利的刀片，干脆利落地划开他的肌肤，将鲜血源源不断地挤压出来。
他为这样毫无自制力的自己感到丢脸。
在电影的宣传期里，王俊凯约了向婄去一家比较偏僻的酒店，并买通了里面的人，让他们别声张。
易烊千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，他差点以为自己幼稚的行为被发现了。
好在对方没说几句就挂了，于是他便顺利地实施着自己的计划。
用甜言蜜语骗向婄喝下混了安眠药的酒后，他走出了酒店。
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手下去做，他一点都不用操心。
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，易烊千玺的经纪人传了张照片给他。估计是路人偷拍的，因为像素比较低。
可王俊凯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两个人到底是谁。
一个就是易烊千玺，另外一个则是被公司安排给对方的新搭档，王源。
寒意沿着血液扩散蔓延，复杂的情绪从心底向上攀升，让他再也无法像往常一样保持镇定。
而那堆纷杂的感受之中，究竟是怒气更多一点，还是无措更多一点，他也说不出来。
王俊凯从没指望过易烊千玺能多在意自己，但是也从没想过对方会背叛自己。
青年虽然偶尔也会有微小的反抗，大多数时候都还是顺从且乖巧的。把那当成无伤大雅的小情趣，他也并非丝毫无法忍耐。
他从未料到对方在被他包养后竟然还会去找别的男人。这就好比在拥抱他的时候，从背后捅了他一刀。
他实在是全无防备，所以连躲都来不及。
说出那些话的时候，王俊凯自己也知道伤人。
“你还应该告诉王源，这是王俊凯，包养你的大金主。”
“你负责跟他上床，他负责给你钱。”
“你的梦想，要是不依靠金主，根本就实现不了。”
但是他伤易烊千玺是伤，易烊千玺伤他便不是伤了么？
他实在是很少会为了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去操心什么，或者去做些什么。
而现在，他为易烊千玺破了例，毫不留情地把向婄的后路给封了，对方却在这里和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。
王俊凯自认没那么大度，而青年平静无波的神情则无异于雪上加霜。
易烊千玺跟着他，只是因为他能帮助对方实现梦想。
除此之外，他其他的，所有的一切，都不在对方在意的范围内。
他觉得自己像极了舞台上的小丑，用尽力气逗笑观众，到头来只有自己滑稽。
王俊凯把易烊千玺的东西全收到了一个箱子里，当然是杂乱无章的，全然没有平日的整洁有序。
每收拾一样，他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就更鲜明一些。
舍不得一个人这件事本身倒不算多丢人，但要去舍不得一个完全不喜欢自己的人，就很有些可笑了。
报社发的照片他也不是没看到，只是已经没有心思再像以前一样去买通记者处理了。
易烊千玺于他，就像机器里的一个小而关键的零件。
存在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感觉，可要是不见了，他整个人就塌了散了松了，动一下都很困难。
日复一日的寂寞和无力里，王俊凯开始做出以前自己最不齿的行为。
——逃避。
于事无补的，改变不了任何现状的，持久而顽固的逃避。
不看报纸，不听新闻，有心情就去公司里晃荡一下，没心情就去酒吧里和女郎们调情，总之都是无伤大雅的自欺欺人的娱乐。
他就这样持之以恒地，把自己保护在一个安全的小世界里。没有人会揭穿他，也没有人会刺痛他。他可以假装过得很好，大家也配合，当作他过得很好。
受伤，懊恼，嫉妒，无措，这些他都不用再去体验了。忽略偶尔袭上心头的不安，这样的日子堪称完美。
直到有一天，他如同往常一样开着车四处兜风，在一个路口停下来买饮料的时候，一抬头就看见电子屏幕上了新闻。
一开始他什么都看不进去。那些字是浮动的蚂蚁，爬在墙上，却钻不进他心里。
后来他的大脑才艰难地运作起来，把接收到的讯息慢慢地传给他。
——过气影星Jackson遭遇车祸，生命垂危。
他首先只觉得茫然。
易烊千玺什么时候从高处陨落，怎么样一点点过气的，他完全不清楚。
又是遭遇了多严重的车祸，才会连命都要保不住了，他也搞不明白。
这样被突然地强硬地从小世界里拖出来的感觉并不好。大脑里乱糟糟的，什么都理不出来。
他弯下腰来，毫无形象地在路边干呕，胃里的酸水全吐了出来，背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得湿透。
人群都两两三三围在一起，或惋惜或震惊或幸灾乐祸地讨论着这个意外事故。
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王俊凯的狼狈，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的失态。
他的保护罩在缓慢地分崩离析，却没有人能拯救他。
剧烈难捱的刺痛里，他模糊地，隐约地，听见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嗓音，隔着周围的嘈杂与喧嚣，遥远而又缓慢地传来。
“王俊凯。”
他颤抖着直起身。
易烊千玺就站在不远处，笑着对他挥了挥手，佩戴的戒指在黑暗中闪闪发亮，像是一个微型的太阳。
王俊凯在这光线里忐忑地迈开步伐，努力地朝对方走去，却在还有半尺之遥时膝盖一软，跪倒在地。
而后便看着青年渐渐淡化在空气里，唇边漾出的梨涡也随之消失。
他从未说出口的在乎，他不知如何用正确方式表达出来的喜欢，他别扭地藏着掖着的心意，都还没鼓起勇气给出去。
就已经来不及。
王俊凯的生活变得规律起来，很少再会去酒吧，或者包养什么别的明星。
别人都说他这是浪子收心，回头上岸，可他不知道心里还存着些什么，也不知道自己的岸在何处。
他总在竭尽全力地追赶那个抓不住的背影，而后气喘吁吁地从噩梦里醒来。
这种浑浑噩噩地陷在死局里的感觉很不好。但他无法摆脱。
他总有种近乎于真实的错觉，就是易烊千玺其实是被他害的。
如果他不随便怀疑，不主观判断，不驱逐对方，那么青年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得那般下场。
这样的认知导致他开始痛恨自己，想夺取性命的那种深仇大恨。
安眠药吃得越来越勤，反正没有人会疼惜他。对自己，除了作践糟蹋，他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惩罚。
也不是尝试过服用稍微夸张的剂量，依旧无济于事。至于更极端一些的办法，他绝非不敢尝试，只是在渺茫的希望里想着，也许易烊千玺还会恢复过来。
他要留着一口气，看对方哪怕是最后一眼，不然走都走得不甘心。
可他其实又比谁都更清楚，奇迹不可能会发生。
到了过年的时候，每家每户都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吃团圆饭，他就一个人安静地待在公寓里，机械地拿着筷子往嘴里送着凉掉的剩菜。
旁人放的烟花在夜空里绚烂地绽开，落地窗隔绝了焰火爆炸的声响。
在上床睡觉之前，王俊凯往掌心里倒了尽可能多的药片，和着开水全部送了下去，喉咙传来撕裂般的痛感。
由于穿得太少，他身上都被冻得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，胃里的暖和感却又舒服得让人犯困。
在逐渐涌来的困意里，他看到青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，赤着脚走进房间里，浑然不觉寒意的模样。
他的眼皮瞬间滚烫得像放上了块烧得通红的烙铁，牙齿却不知为何一直打着颤，挤出的音节也全是沙哑的，只盼对方不会嫌太难听。
“你回来了？”
易烊千玺安静地望着他，露出他所熟悉的乖巧而顺从的笑容。
低垂的额发露出些许间隙，能让王俊凯看清眉心中央的那粒小痣。
刺骨寒意慢慢地褪去，青年梨涡清浅地俯下身来，短暂的温热停留在他的脸颊上，像是一个吻会有的样子。
END
评论